上杉越闭上眼睛,他的眼前生出丛袤的幻觉,一片小小的荒原上成长着白色的花朵,那花朵的白色如同天使的羽毛般素白,一座不大的教堂就坐落在花海之中。
有人在唱歌,他想。于是他听到。
教堂没有门,上杉越从窄窄的窗口向里看去,教堂里灯火通明,在一排排座位上坐满了小孩子,大家的面孔都被烛火映得通亮,跟着领歌的修女嬷嬷一起齐声唱。
“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”
“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”
唱经声响起来的时候连花海也跟着点头了,烛火摇曳的时候孩子们也摇头晃脑,脸带笑容。
真好啊,就好像从前的时候一样,修女夏洛特嬷嬷带着他们唱歌,上杉越总是学得最快的一个,这样就能够心安理得的被夏洛特嬷嬷、被他的母亲表扬。
领唱的修女面带微笑,时间的指针被重新拨动回转,回到一切还都没有发生的时候。那是上杉越的童年,他和母亲在法国里昂郊外的一间不大的教堂里,那时一切都还没开始,而他也相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。
上杉越睁大了眼睛,努力地在唱歌的孩子堆当中寻找自己。
但却没有找到。
第二天飞机落地,早上时起了很浓的雾,一夜未睡的上杉越连早餐也没吃,就赶着去了纪念馆。
入馆前的道路一侧塑着写实的雕像,雾气起伏中显露出黑色的铁的轮廓,以上杉越的血统可以很轻易的看穿雾气,于是也能够很轻易的看到那些雕像所映射出的苦难,以及对侵略者的控诉。
上杉越在这样的目光中抬不起头,感觉在脊梁后竖起一根根钢针。他是日本的影皇,这场酿成无数灾难的侵略战争的背后满是他的影子。这样的人就算死一百次一万次都无法赎清罪孽,而他竟然还活着。
他到的很早,排在他前面的是几个年轻人,都神情肃穆,手中捧着白花。
正式开馆之前上杉越被邀请参与敲响和平钟,那时他才知道,每天前12名到达纪念馆的参观者会被邀请参与敲响和平大钟的仪式。
12个人敲响13次和平大钟,代表着对这个沉重日子的纪念。
浑厚的钟声穿透雾气、响彻了整个天空。在第13道钟声结束后上杉越在原地呆愣了许久,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。
整个参馆过程中上杉越一直忍不住泪水,具象的罪孽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,诉说着侵略者的罪恶,以及这场非义的侵略。
而这一切罪孽的铸就者,行尸走肉般的参观着因他而起的一切
。
血淋淋的事实让上杉越喘不过气,他在一面满贴着遇难者照片的墙前驻足。每张照片上的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。上杉越注视着那些人们的眼睛,仿佛承受着一个巨大黑色日轮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