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巧上奏唐廷,自称乾符三年抗击泸夷而留居播州,至宋时,则攀附杨思权为祖,而后一路攀附杨业,乃至最后演变为过继杨家将后代等等,讲述了彼辈向华夏文教靠拢的历程,以及如何对症下药。
此外还有如今土司汉化的现状,佛教在云贵等地传播的蔓延速度,文教与前宋,以及国初的对比,等等等等。
显然,温纯是有备而来。
传阅到王国光时,老王头看也不看,递给了朱衡。
前者摸着头发,叹了一口气:“话虽如此,温宗宪可要知道,做事总要花钱的。”
户部的金科玉律,无论谁把政策描绘得有多天花乱坠,都需回答一个问题——钱从哪来里,要到哪里去。
再是世殊时异,西南贫瘠,入不敷出,这是短时间无法改变的事实。
说句难听的话,治安战是个无底洞,西南诸省哪怕成功改土归流,事后也未必回得了本钱。
算经济账,那真是亏到家了。
温纯也不避讳王国光的质问,神情坦然地点了点头:“此事确实靡费不少。”
不等王国光再言,温纯便朗声道:“戎狄豺狼,不可厌也,诸夏亲昵,不可弃也。”
“西南诸省,本是汉家,太祖皇帝既再造华夏,岂能安心将其视为征发资源,调动民力的外亲?”
“大司徒,这是我朝的天命,此时不花这个钱,往后恐怕反而耗费更多。”
这话一出,汪宗伊悚然动容。
他竟下意识拍案而起,击节称赞:“总宪此言在理!”
说罢,才反应过来失礼,便要转头朝皇帝请罪。
朱翊钧没理会这些细枝末节,只是上下打量温纯。
几年新政下来,这些大臣的精气神,当真是一个个都磨砺出来了。
温纯这话颇为含蓄,却正中要害。
所谓“我朝的天命”,可不是胡乱吹嘘。
后世常戏称,帝国的边疆,总是会不断刷新蛮族。
只能说,华夏三千年,强大得太久,以至于一切都似乎理所当然一般。
但土地可不管这些,谁征服这片土地,就是谁的领土,每一朝每一代,都是“再越关山,从头开始”。
这个过程甚至是别无选择的,华夏不做,蛮夷也会做。
当前宋拒绝消化新土地时,在家奴党项人眼中就失去了“文明灯塔”的地位,宁愿自创语言民俗,另立一国。
当蒙元霸天下百年之时,儒家的章服彻底崩坏,华夏的文教断绝脉络,百姓穿着色目人的衣服,豪门士族以蒙古名为荣——若非到了“泰半汉奸”的地步,不得不安抚天下大多数人,太祖皇帝吃饱了撑着才承认蒙元的正统。
移风易俗之事,并非朱重华殿呈上细章。”
温纯从善如流。
年会议到这里,也差不多进入进入尾声了。
几宗事议了个大概。
定下大方向后,就要交由内阁、部院去廷议、部议细则,以及具体施行了。
当然,除了海贸、西南等诸大政外,万历八年最无可争议的大政,仍是非度田莫属。
朱翊钧目光扫过王锡爵、王国光、沈鲤等人。
“说说度田的事吧。”
他轻声开口。
一旁的张宏默契上前,将为度田事所准备的卷宗递上。
皇帝停顿了一会,给群臣翻阅的时间。
“度田才开始大半年,各地官吏、宗室、大户就轮番上阵阻挠,从聚众打杀清田小吏的代王,到阳奉阴违的池州知府郭四维,乃至毁堤淹田的地方大户,你方唱罢我登场。”
“也别再给这些人迷途知返的机会了,再几日便万历八年……”
朱翊钧环顾群臣,神情带着厌恶:“过完年,便开始杀罢。”
(本章完)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