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潮山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,当下便不由得心头一沉,只恨自家幺儿在这破山沟里待傻了,没个眼力见。
穷人家的孩子,莫说逆天改命,只要能捞到个翻身的机会,哪怕最后没成,都算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了,当爹的好不容易争取到了机会,眼看着就要似水流沙,心里怎能不着急?“海新年!”
当爹的暴喝一声,气得浑身发颤,嘴里连珠炮似的狂骂道:“小瘪犊子,完蛋的货!挺大个小伙子,成天就知道围着你姐屁股后头转,你他妈还有没有出息了?你成天看着你姐,就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?你……你他妈重新跟江老板说,重说!”
海新年蓦地愣住。
从小到大,他没少见父亲发火,暴跳如雷、抡东西就打也是常有的事儿。
但这次不同,老爹的怒火中,多了一丝无奈,多了一丝心焦。
见此情形,就算海新年再怎么少不更事,此刻也隐隐有种后知后觉——自己大概是说错话了。
偏偏这小子天性就少了几分机敏,嘴不甜,更不会来事儿,一时间茫然无措,呆立在原地,傻了。
海潮山骨子里极其自尊,此刻竟也为了幺儿,难得向江连横赔上笑脸。
“江老板,小地方的孩子,没见过世面,你多担待担待。我这几个儿子,论脑子活泛,我不敢自吹,但一个个绝对不是孬种,你把他带在身边,受累调教调教,以后给江家出把力,也算报答江老板的不杀之恩,况且——”
“海队长,不用再说了。”
江连横笑呵呵地回绝道:“我懂你的意思,不就是想让你家老疙瘩出去闯闯么,这没问题,我可以带他去奉天,也可以找人夹磨夹磨他,但认作义子这件事……我看还是免了吧!”
话虽如此,但义子和弟马岂能等同而论?
海潮山的笑容立时凝住,目光仿佛失去了焦点,整个人恍惚了许久,方才双肩一沉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没办法,江连横不想认,总不能硬推给人家。
大概是命中无缘罢!
海潮山点点头,忽然没那么气了,只叹了叹,干笑两声说:“也行,也行,那就麻烦江老板了。”
新年依然愣在原地。
海潮山也不再苛责,摆了摆手,说:“没你的事儿了,回去吃饭吧!”
房门开阖,幺儿走了,气氛渐渐有些尴尬。
江连横笑了笑,低声宽慰道:“老海,你放心,只要这孩子是块材料,我照样会重用他。你家老疙瘩既然是国砚的小舅子,那就也算是我的亲戚,等到了奉天,绝不会让这小子受穷受苦,更不会受委屈就是了。”
海潮山无可奈何,只好提起酒杯,说:“来,江老板,几位弟兄,咱喝一口吧!”
“好好好!”
众人仰头酒尽,急匆匆再斟一杯。
“新年……”江连横念叨着说,“海队长,你家老疙瘩这名儿也挺有意思,应景儿起的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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