挥,牛鬼蛇神纷纷现形。浓眉大眼的革命卫士们掐指一算,能批斗的都批斗完了,但革命工作不能停、革命火焰不能灭,上面下了指标:任何时候都得斗!所以卫士们手搭凉棚睁开火眼金睛一瞧,呔,就你了!
谁让你是从遥远的地方嫁过来的,成分根本没办法确认证实。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,难道你还能回老家开证明不成,任何抗辩都是无用的垂死挣扎。你画风不一样,你就是地主婆,你就是你就是罪大恶极,你、就、该、死!
坏分子的认罪书,给我签了,手印儿给我牢牢地摁上!
家里的资产,给我没收了!这把椅子搬去生产队,那张桌子拿去给支书,这个水壶我自己提走了。说过,宜将剩勇追穷寇,不可沽名学霸王,革命就必须革彻底,什么都不能留下!
这边的粮食,给我收缴了!那边的书籍,给我烧毁了!娘的不搜不知道,竟然还养花?这是大大的资本主义啊,统统砸了、捣了、烧毁了!
哭?你还敢哭?你因为什么而哭?啊?是不是因为那些被捣毁收缴的物资!看来你是死不悔改啊,真的得被好好地改造改造才行了。来人啊,先把这个地主婆拉出去栓起来,不抄完一百遍语录就别想解开!
哟,这儿还有两个女娃娃?这女娃娃,从成分上来说,也是地主吧——啊呀呀,敢踢我?!这俩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敢踢我?!怎么滴,还敢反了天了,小兔崽子杂-种玩意儿,看我怎么收拾你们!
——苏慕华对这一段时光的记忆又混乱、又清晰。既想像一场噩梦一样去否定它,去无视它,去遗忘它。但又像一段刻骨铭心的伤疤,火辣辣的刻在那里,想无视都没有办法。
“革命小将”们中不乏真的为了革命理想脑子一热就上头的小毛孩子,但更多地则是裹夹了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刁民地-痞、无法无天的混-混流-氓。生产队干活的时候不见他们出功出力,世道一乱立刻精神抖擞的跳出来搅风搅雨。
什么时候都不缺这样的人。
杨绮快气炸了,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“革命小将”们如同土匪一样踹门而入、大叫大嚷,将一场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强加在了母女三人头上。记忆的世界里,她就是手段通天也毫无用处。时光如同磁带,已经将一切刻录。而杨绮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、听着、见证着——她所不知道的、这个家庭曾经遭受的一切苦难。
不,或许她还能做一件事,就是把每一个刁民地-痞的脸都深深的记下来。
这些人以为用一句“那是时代的悲剧”、“一切都是时代的错”就能揭过一切?以为时间久了,做过的恶就不会被追究?哪有那么容易!
杨绮把牙齿咬的咯咯响,眼睛里能喷出火来。竟然胆敢捆我姥姥打我妈?一从回忆世界中退出去,寡人就立刻派人把这些王八孙子找出来。天涯海角,没死的一个都跑不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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