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篇
1、
一般而言,我的生活很有规律,除非是遇见了吴寿他们,就像是突然之间撞上了一列正在行驶的火车,整个人都是一个失重的状态。
都说人是一个矛盾性的动物,譬如你的生理是极其厌恶这种极限的拉扯感的,但是心理上你却期待,期待在一潭死水般的生活里有几道波澜,看上去是翻腾的,热闹的,有温度的。譬如此刻,我们一个个紧张的要死,在门口几乎瘫软在地的吴寿却像青松一般挺拔,他近前数步,昂起脖子,和差猜面对面而站,像极了太极殿屋檐上对垒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,吴寿淡淡地问:“钱,要多少?”
差猜露出了一大片黑色的门牙,舔了舔齿壁挂着的一根青菜叶,大声道:“不多,一个小目标....呵呵,不过,我要的是...美元!”
这话一出,不仅我和夏天几乎瘫倒,保持镇定的吴寿也是身形晃了一晃。1个小目标的泰铢他也许没问题,但是美元就够呛。
这差猜也许根本就不想谈,是要找个借口将我们一网打尽。
夏天嗅了嗅鼻子,眼角上挑,恼火地看了差猜一眼,突然抬高八度扬声道:“1个小目标,还是美元?你咋不上天呢?欺负我们几个外地的喷子真的有意义么?”他的这种眼神我只在高一的时候看见过,那时候一个高二的混子叫做侯有财,不知道是不是命中犯太岁,夏天一下课就会遇见他,在校园里称王称霸的侯有财就会找出理由跟他索取香烟,没有就狠狠地打他一顿,打到他浑身打摆子。那一段日子夏天眼神一度飘忽,总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,突然有一天,那眼神变得凶狠无比,到了晚自习的时候,他很是舒展地仰躺在桌子上,用一本语文书盖住整个面部,身子还在有节奏地晃呀晃...
当时何金不解其意问:“这状态是为毛?混子的事情解决了?”
夏天没吱声,吴寿轻轻推开了他脸上的语文书,他正睁着眼睛,充血的眼神让人难忘,是那种阴鸷里带着凶狠,还有一丝舍我其谁的霸道。
第二天传来了侯有财退学的消息,据说是在晚自习上学的途中遭遇了伏击,一人拿着砖头,一人给他套了黑麻袋,有关后脑的敲击没有造成重创,只是形成了短暂的晕厥。但是后来这麻袋被人找到的位置让侯有财彻底丧失了报复的想法,他是被给扔在了运河岸边最后的一块岩石上,他的运气不错,随便一个翻身就可能喂鱼,根据这河流的流速,也许喂的还不会是本地的鱼。
岩石的旁边还有好几个烟头,伏击之人对于是否将他一脚踹入运河,应该是犹豫过,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侯有财彻底崩溃了,选择退学,退避三舍。我们下一次再看到他的名字,竟然是在小城捐赠慈善榜的首页,那是题外话,不值一晒。
面对有些咄咄逼人的夏天,差猜有片刻的疑惑,像极了当年侯有财的眼神,旋即哈哈大笑:“你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色,差点把老子给吓着了!不过,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?是龙,你也得给老子盘着!”
夏天轻轻一脚将身边的啤酒罐踢飞,混不吝地挑衅道:“谈不拢,那就别废话了,动手吧!”
差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,他身后的小弟们已经开始变得蠢蠢欲动,我听到了几声极为清脆的钢管敲地声,那一刻头皮发麻,却不得不上前一步,站到夏天和吴寿的旁边...
2、
我可以给你讲一下当时的情况。
20个人将我们团团包围,给人一种浓郁的窒息感。
光头差猜已经被挤到了后排最安全的区域,那些小弟浑身散发着荷尔蒙和多巴胺,表情很是跋扈,钢管和狼牙棒高高举起,一副轻敌之态,也许在想不过消灭眼前几只小蚂蚱而已。
此刻,吴寿说话的声音已经像蚊子声一般小,只看得见他的嘴在动,在呢喃,在絮絮叨叨,却是谁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,只是他的眼神还是保持着专注。
暴走状态的夏天挠了挠头,低声问我:“什么毛病,这丫的居然在祈祷?”
吴寿呸了一口旋即转过头来:“稍安勿躁,再坚持一会,救兵就到了!”
“救兵?哪里来的救兵,你报警了?”我和夏天异口同声地道。
看吴寿不理会,夏天还恼火地接了一句:“从天上来,还是下面?”
“老大,动手?”看吴寿故弄玄虚,差猜的头号打手象鼻忍不住了。
差猜清清喉咙,刚准备发号施令。
“蓬”一声枪响,他头顶的一盏射灯被击中,火星从空中洒落下来,一戳甚至落在了他的敏感部位,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像极了焦躁猴子。
旋即,这封闭仓库四周的门被人齐齐打开。
“轰隆轰隆”的声音传来,几乎要震碎我们的耳膜。进来的是那种被改装之后宛如坦克一般的悍马敞篷,马力达到惊人,声浪也无敌,后面还跟着数辆大卡车。
又是一声“蓬”的枪响,吊着何金的绳索被打断,夏天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,避免了二次伤害。
救兵到,形势逆转。
顷刻间,从悍马和卡车上下来了100多人,这些人速度极快,纷纷挤了进来,将原本宽敞的废弃仓库挤压得像个罐头。为首的是一名女子,梳着马尾,戴着墨镜,手里拿着一把cs手游里面幻神狙一般的玩意,待她走近,凝视了我们一眼,我和夏天差点摔倒在地。
这女子不是旁人!竟然是吴寿的女神,以温文尔雅闻名的肖绰。
我的神,这个反差也太他么的大了,让人一时半会之间无法反应过来。我们就像中了某种魔法似的呆滞下来,目光看往身侧的吴寿。
吴寿此时的爪子也是无处安放,然后道:“一如所见,去缅北我之所以如此威风,其实是狐假虎威。家里的两个老大给力,一个是漂亮国的总公司,一个是肖大女神,我就出了个场而已。”
听到家里二字,何金鼻孔朝天,闷哼了一声。
夏天则一脸的不可思议:“所以,你们去缅北不是谈判的?”
吴寿像是一个认错的孩子,点头:“原本是想谈的。我们总公司的力度差一点也够了,但是对方不讲武德,临时加价,反水了...小绰就动用了b计划。”
“b计划?”
吴寿斜了一眼正在瑟瑟发抖的差猜,略微抬高了声音,刚好可以让他听到:“嗯,灭了一个园区!”
闻言,差猜扑通一下跪倒在地。
“肖神,我不知道他们是你的人,要是知道,给我差猜十八个胆子,我也不会招惹他们的!您说,要打要杀,全听你的。”
“肖神?”我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。
肖绰转过头来,微微一笑,她的声音就像黄昏时的小风,很是温柔,“蓬蒿,你是历史大神,不会不知道吧,肖绰这个名字在古辽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,那就是皇太后!她老人家就是我肖绰的榜样,隔代偶像!”
很霸气的介绍,如同在晴空打了个霹雳,我尴尬一笑道:“你就说你是辽太后转世我也不敢辩驳的。”
肖绰走近,套着我的耳郭,用一种极尽酥麻的语调道:“蓬蒿,扮猪吃老虎,真的很好玩么?”
我摊摊手,不置可否!
肖绰扫了一眼吴寿,旋即那眼光平着扫视着仓库里差猜的一众小弟,突然,她转过身,弯下腰,目光直勾勾地盯住跪在地上的差猜,俏皮的眼睛越眯越小,两个嘴角则不管不顾地往上一翘,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,鼻腔里轻轻一哼,声音不大,刚刚能叫他听见。
“差猜,如你所愿吧,1个小目标,买命!我不要美元,我要人民币!”说完之后,速度极快地一枪,将和何金发生关系的木业击倒在地,那是眉心的一枪,又快又狠。
木业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,就死翘翘了。
差猜闻言,顿时面色如土。这一脚算是踢到铁板上了,显然和我们一般,这个小目标他也没有,看着他在地上如筛糠一般颤抖,肖绰的纤手突然向后一别,没有用力地挥了挥。瞬秒之后,他和小弟都被人生生拽出了仓库。
处理完仓库里的事情之后,肖绰那美丽的眸子突然之间又扫向我们,沉声道:“你们知道么?我打小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个性,即便是校园里,那些欺负过我的,让我不爽的,我都会在一个小本本上划一个叉,以示甄别!我变得强大,这叉叉标签越多,他人就越危险。”
夏天一脸坏笑,好死不死地问了一句:“那吴寿几个叉?”
肖绰看都没看他一眼,一挥手,带着手下全部上了悍马车,然后声音从极远处传来:“回国之后无法完成对我的承诺,就是三个叉!”
“装神弄鬼,叉你老母!”
女魔神走得很远了,何金才又喷了一句,喷的咬牙切齿,全然不顾自己满面伤口的疼痛。
夏天还是饶有兴趣地问吴寿:“这三叉到底是什么级别?”
吴寿一哆嗦,没有回复。
3、
我们搀扶着走出了这个血腥的仓库,到了门口的时候,何金忍不住回头看了地上的木业一眼,他的身体不自觉地一颤。
4、
以上的事情是回国之后一次酒酣之后,我和夏天在闲聊时谈到的。
当时我们在一个叫做“魔芋”的沐浴中心休闲大厅喝酒,面前有一个酷似肖绰的影子飘过,我们不约而同地讲到了这个话题。
讲到这里,夏天突然问我:“老周,你说这吴寿到底答应了她啥?”
我摇摇头,虽然不知道答应了啥,但是以吴寿的个性,即便是20年后,这个女神心目中的第一他也还是要争取的。我眼睛瞟了一下闹钟,时针已经指向凌晨1点了,窗外是点点灯火,酒吧在偏僻的九龙大道旁,不时有车辆忽一下经过。
我反问:“你说这喜欢给人画叉叉的辽太后到底都经历了啥?“
夏天皱了皱眉心说:“都毕业20年了,一切皆有可能!“说完,把空酒杯一转:“这何金还来不来,是不是走错屋,去了女浴了?“
他刚想大笑,却迎面对上了何金空洞的眼神,他嘴角挤出一个弧度,看着夏天道:“我是一个很好笑的人,是么?”
夏天点头:“你是的!”
“曹!”
何金暴起,差点没把一旁的椅子砸他头上,幸亏我位置好,起身快,一把拦住了他。
夏天一点都没动,他的表情有些轻蔑,甚至接下来的半天都没有起身,他只是蠕动着倒了一杯啤酒,一口喝干,轻轻摸了摸自己一直挂着的脸,使劲地把它往上推,推到了一个满面带笑的状态,问:“行了吧?”
“老子才不跟一个傻逼一般见识。”
何金看到这副尊荣之后,也选择了默然坐下,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然后冷静地道:“我们应该帮帮吴寿,这祸与我们有关,不能让他一个人扛!“
夏天佯装不解,问:“什么祸,三个叉叉么?”
何金国字脸转过来,一本正经地答:“你们说的那个辽太后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视杀人如儿戏,简直太夸张了!至少我们得知道她想让吴寿帮她做什么,是感情的事情,让他们自己玩,但是裹挟我们的兄弟做违法犯罪的事情,这我看不下去。“
夏天闻言也突然正色:“正有此意。“
“老周,瞎看什么呢,到你表态了。“夏天一把把我的手机抢过来,扔到不远处的窗台上。
此刻,上面刚好传来她的消息,说航空路变天了,上层角逐的结果是几个和我友善的头头脑脑被上面换了个遍,新领导让我火速归队,否则以旷工论处。
他么,这就是一个下马威吧!
我抬起头:“我明天去销个假,然后继续请,我们去一趟省城,吴寿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,多少叉叉我们也给他分担。“
何金一脸严肃,连连点头。
夏天犹豫了一下贱贱地问我:“老周,若这个叉是代表那两个贱货私通的频度,你也扛?”
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,这一脚原本是打嘴的,低了点,踢了他的屁股。
与喜欢插科打诨的夏天不同,何金是严肃高效的,他比较讲究步骤和计划,想了想他道:“两个原则,一是动用资源,悄咪咪地查,不能让吴寿反感。二是尽量避开那辽太后,见到她我总感觉身边冷飕飕的。”
“等会!“
夏天突然低声叫了一句,“你们先聊,我出去一会。“
看着他急匆匆地跑出大厅,何金奇怪地问:“他是遇见鬼了么?这大厅我没看见有人经过啊?”
我心不在焉地说,“他去的那个方向,应该是包厢!“
何金说:“发情了吧!想去乱搞一通?这不就是他的本性么?“
我摊摊手,说我不知道,不过你也知道的,这夏天的品位一直忽上忽下的,在这洗浴里发生点什么,我也丝毫不足为奇。
何金打了个哈欠,说不聊他了,我眯会,明天要上班,还要请假,那是两个浩大工程。
5、
那天夜里,夏天慌慌张张地回来了,拨弄了一把何金,又推了推我,我们都在装睡,都没有理会他,何金演技发作,竟然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,我也闭着眼睛却有点失眠,头脑中闪现出她的样子---那灵动的眼神像是天边的星星,很璀璨,却又那么遥远。
清晨,我卡着点回到了单位,在电梯里遇见的她,她有些惊愕地问,“回来了?”
我木讷地点点头,旋即问:“你怎么在这?找领导有事?”
她摇摇头,惊奇地问:“你不知道么?我调回城上班了!现在和你一个单位。”
“纳尼?”
我说我没有接到通知啊,老王这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,一不小心将自言自语说了出来,她呵呵一乐道:“蒿哥,你的消息真滞后,老王已经不在这里了,他也去了局办。就是借的这次人事调整的东风,家里找了人,我现在在你下面工作!惊不惊喜意不意外?”
“下面?”这话说得,幸亏我不是夏天,不然肯定要借题发挥!
我们进入了同一个楼层,她的工位就在我对面,很好的一个视角,她坐定之后嘻嘻一笑,慨叹人生的兜兜转转。
我也静静地看着她,像是看到了自己人生里接下来的一个长篇故事。这故事原本是凝滞的,如何开篇都思考了很久,在思考的时间里一度做到了心如止水,安之若素,只是慢慢去捋开一个线索,推动故事进程的时候却变得慌慌张张,不知所措。
她问:“你在发什么呆?”
然后一把抢过我手中的销假单和请假条,她瞪大了灵动的眼神:“我去,刚销假又请假,这么神奇的么?是根本不想看到我的节奏啊!”
我微微一笑,“只是不想你在我下面工作太辛苦!”
她一愣,旋即给了我一拳,刚要出言还击,门口传来了一声清咳:“老周,委座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!”
我疑惑地哼了一声:“哪个委座?什么鬼!”
乔璐小声地提醒我:“不是鬼!就是取代老王你请假条上要签名的那一位,他这里...这里...是特色!”她轻轻地点了点脑袋,然后道:“所以叫委座!明白了么?”
“你给新老板起外号,我要参你一本!”我故意吓她,她不屑地切了一下:“蒿哥,你做个人吧!都这么叫,我又不是始作俑者!”
“汝不知乎?帮凶与首恶同罪!”
“滚滚滚!”
6、
就在我要递出请假条的几乎同时,手机响了,我低头一看,是何金的短信,大意是吴寿这两天要回湖,有摊牌的迹象,省城计划暂时取消。
看着我递出的手又退回头了,委座疑惑地问:“还有要签的么?”
我摇头说暂时没有了!
他面色肃然,一本正经地道:“你那个位置很重要,我是不支持长期请假的。”
我点头称是!
他看我并不顶嘴,于是嘴角一歪又道:“你对面那位是大公家推荐的,安排工作的时候记得张弛结合,当然了,最主要的是驰,女同志嘛,还是以要以家庭为主线。”他么,这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委座其实挺双标的,我有些不习惯,却也打了个哈哈,结束了和他絮絮叨叨的交流。
回到楼下,她神秘兮兮地让我下楼,我们在楼下的小花园碰面,她说:“那个仪式你做过了吧?”
我问:“什么仪式?我毋知啊!”
她把我带到后门口,靠近附属楼的位置,看四下无人,用石子在后门口的里侧划了一道线,一本正经地说:“你出门,再跨过来!”
我说乔璐你别耍我,你可在我下面。
乔璐说你滚,快点,再拖延可就不灵验了!
我将信将疑地跨过了这条线,我一路好不容易忍住了问她这究竟是在干什么?
乔璐说:“幸好你上楼的一路都没有说话,整个仪式算是完成了!”
我的眉心皱成了一个一字,淡淡地看着她,她解释道:“这里若干年前是一座乱坟岗,画条线跨过来,是为了防止走错路。”说着,她一本正经地又指了指下面:“别不信,我们这单位就是有着风俗,前几任的大佬信的都很旺,不信的有的黯然下课,有的还身陷囹圄。”
我说那这是什么线?生死线么?
乔璐呵呵一笑说:“原来叫做回魂线,但是觉得不太好听,后来就改成了回归线,因为单位在湖跺市的最南边,所以又叫做南回归线。”
我说你再说下去就有当神婆的潜质了,她笑笑说那我还是继续当女神吧,神婆太惨了点!
也许是刚回城的缘故,她对工作是极为上心的,本周一都会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,制定工作计划,其间多次征询我的意见,反复修改,直至认为计划完美无缺为止,还屡次提醒我不要把她的计划泄露出去,她是会把那份计划视若神明,贴身携带的,我说这是一个综合部门,被动的工作比较多,计划往往不如变化的,你这个计划书,是标准的尽信书不如无书。
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认为我破坏了她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上心计划,是有罪的。
我不知道她的计划完成了几何!
当然,从整个接触下来的情况看,乔璐是个相当不错的助攻手,而且那神仙颜值,给她加了无数分。
仅仅同事的身份,别人给她打多少分我不知道,在我这,她就是满分。
她说你们水瓶座的人就是太随意了!
我说应该是随性。
她说那不一样么?
我说这个性字涉及两性,那肯定是不一般的...
7、
让我和乔璐关系更进一步的是在卡口值守,她发信息给我的时候,我刚刚拿到值夜班的通知。
她问我新单位感觉怎么样,面对面的时候这话问不出口。
我说总之寄人篱下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,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,一如这不知所谓的值守通知,就不知道令从何来,远不如我当年wb神仙般的一人单位。
她说你这人太偏好自由,是游荡于世的孙猴子,你看,我不也一样,我一个女生,众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嘢!居然也要上卡口值班,简直是望极春愁。
我没回!
但是我想这个古怪的单位,我这种慢性子的人,也许适应期要很长很长。
y情的发端是一个春天,万物复苏,刚刚回暖,那种春天我到现在也再没有遇到过,简直可以说是恐怖得要死,整个春天都是灰蒙蒙的,不见一丝云彩,不见一丝生机,甚至连树叶也落得特别早,一整段的空气干燥而死寂,没有风,似乎是在惩罚着谁,然后没有找到正主儿,就随意地惩罚了一大片。
草草结束值守,回到单位的时候,又是一通兵荒马乱。因为接下来面对的还有战争,一场关于本土力量和外来户之间的战争。
我们是突然之间又被加了活,以前是一个人的左支右绌,现在是两个人的兵荒马乱。被增加的任务是全单位的物质发放,这并不容易,尤其是作为一个配给制的子单位。打报告签字入库分配发放,一整套流程下来,累了个半死,最让人郁闷的是这玩意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,是用温水在煮青蛙,不但是煮,还并不恒温,时不时地跟你玩一下突然间临近烧烤的峰值,若这个时候你还按平常的节奏是注定要被上下都不满,衔接不到位是要骂到狗血喷头的。
这个狂躁的春末,y情突然狂飙起来,一副收不住的势头。
不少人从外地偷偷回来,高速上也变得不太平,上上下下的死命令都是劝返,一个不留。上路检查的人员装备要配备好,口罩、护目镜、手套、防护服等物资的发放不得有误。我是早早地未雨绸缪:报告是提前打的,物资是提前领的,发放也一路绿灯提前到位,忙了一天下来,刚来得及给自己泡杯咖啡,我对她说:这手忙脚乱的一天,终于解脱了。
她一脸的诧异:“你们在干嘛?我就见你们进出仓库,来来回回的!像个陀螺,蓬蒿,你一个二传手,咋搞得跟盟军总司令似的?”
我说,这算未雨绸缪,其实是我责任心和判断力强,当然了,初来乍到,也怕出岔子。
她嘿嘿地回了一句说你小心一语成谶。
这个乌鸦嘴,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,不知何故,单位中层干部的群里已经炸开锅了,某沟中队的一个家伙突然发飙,说是他们没有领到物资,综合工作失误,简直是拿兄弟们的健康开玩笑!
这个帽子不可谓小!事先人家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沟通就突然在公共群里发飙,你认为人家是个急性子,是控制不住情绪?那就是太小看他们了,都是千年的妖孽,这一手施展出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他想干嘛?或许这就是一块试金石,是来试探我的底线和含金量的。
分管主管的三巨头都在这个群里,大家都在看着好戏...
第一次遇见这么大的y情,第一次遇见这种单刀直入式的兵刃相接。时下有两个解决方案,一是直接将物资发放记录扔群里,那备注一栏都是有签名的。但是是他们的分管大队长代领的,说是第一时间送到下属单位,这么一发可能会殃及池鱼,分管的大队长和我可是球友,平素关系不错;二是直接硬刚,阐明事实,顺道杀一儆百,树立威信。
来不及跟她发信息,我就草草打了一句我要去gofighting了!犹豫了一下,我分别给三巨头打了电话,告诉他们物资发放的情况,然后跟那分管大队长通了电话,他说他来负责搞定那坑沟中队,挂了电话之后良久,某沟道完歉之后,气不过的我还是选择直接在群里开炮,硬刚了一通那货。
老t看到之后劈头盖脸熊了我一通,说电话都解释了再发这个信息不是纯恼人么?
我说是,就是故意为之的,我要给他们画一条红线,不然这个情况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。他说你这么做十分不智,也十分不值。
我打了个哈哈说下不为例,应付过去。
等到单位人走光了,乔璐才凑上来问:“刚才怎么回事?“
我扬扬眉毛,眼珠上翻,也照样回答:“就你想的那么回事!“
接下来的好几天,一级勤务,加班,都不准回家,给了我们独处的机会,我吃了一碗方便面,她则什么也不吃,看着我,还从包里拿出两块巧克力推给我。
过了一会儿,她开始了絮絮叨叨模式,不时用眼梢瞟我一眼,问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,我摇摇头,这是神可以预知的事情,我不是神,我都快成神经病了,我的预言你还想不想听?
她托起下巴,反正无聊,你开吹吧!
虽然是春天,但是寒意未尽,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粉色长款羽绒服,把一个小包抱到膝盖上,打开,然后就像是打开了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,不时掏出一些东西,问我吃不吃这个,吃不吃那个,我感觉她那个包是深不见底的,甚至里面就藏着一个超市,会有无穷无尽的零食从里面跑出来,不合适就再换另外一个品种。
我感慨道:“我去,你这包真能装!”
她嘻嘻一乐,忽然间,我们俩的目光碰到了一块儿,我发现她的眼睛竟是如此透亮,可以一眼看透我的灵魂...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