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罢考之说,已经传了好些时日了。本地的生员说是县太爷若是不改回祖制,还要这般按家里的田亩数出劳力,他们就不去考试了。”
石咏与五凤等人正向一群民夫打听弘历与石喻的消息,便听旁边有民夫插话。石咏一惊,问:“这是真的么?”
一群民夫用着当地乡音答道:“难道还有假的?俺们这儿领头的几个已经去了开封——”
“去了开封?”石咏惊讶地问道。
“他们说若是罢考,便是整个河南省的读书人一起罢考。所以就都去了开封。”民夫们七嘴八舌地答道。
开封府是一省首府,河南省的乡试即将于两三日后在开封府举行。封丘距离开封只有一河之隔。显然这些封丘的考生是借了地利之便,在向本地县尊下最后通牒呢!
“说来县太爷也真是有些不通融,就像本县刘秀才家里,刘秀才身上有功名,但是他家里的田都佃出去给旁人种了,刘家自己没几口人,却还是要出劳力。刘秀才体弱,干不了重活,想花钱请个佃农帮忙去顶了这差事,县尊却说上头的巡抚、督抚都说了,不许破例,地是你家的就得你家出丁。那刘秀才没办法,只能硬着头皮去干活,结果三日没到,就折了右臂,眼看不能考试了。人家三年才能考一次试,县尊这样的做法,读书人和咱们百姓一体当差纳粮,听着是公平了,可是怎么好像……唉,俺们是粗人,说不出其中的道道,咋么好像还是不大对!”
石咏一听就明白了,“官绅一体当差,一体纳粮”的新政,出发点是好的,只是底下官员执行起来,未免有些“胶柱鼓瑟”,不懂得变通,导致士子们怨声载道,甚至引起河南考生“罢考”的风波。
他暗暗心想,古来新政,出发点大多是好的,只是落地执行的时候最容易出问题。就拿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安石变法,“青苗法”设计的出发点是好的,可是推行到最基层的时候就出了问题,成了苛政,成了官府勒索百姓的工具。
眼前的情形也是这样,读书人不应成为特权阶层。与寻常百姓一起纳粮当差,相当于后世的纳税与服役,原本也一样是读书人的基本义务。但若是在实践过程中不知变通,强人所难,却容易适得其反。
石咏又想,百无一用是书生,这群即将应考的举子如此这般闹到开封府去,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。须知史上又不是没人干过这种事,朝廷只消罚去当地考生一连数年的乡试资格,就能彻底断绝考生们的念想。
一念及此,石咏忍不住摇头暗笑,觉得他大约受文物们的影响太深,有时思维方式都会遵循这几位的习惯:类比“青苗法”这种事绝对是“一捧雪”能做得出来的;而“百无一用是书生”这种话,又或是干脆抹去这些考生的乡试资格,则绝对会是武皇说得出做得到的。
他这到底是从几件物件儿这里学到了好些,甚至他远离了这些物件儿,独自一人出京,似乎也在心里默默与那几件文物对话。这么些年,他到底是学到了,也成长了。
石咏正在胡思乱想,却听身边五凤肃然道:“石大人,我已知道令弟与四阿哥去向何处了。”说到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