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命运的操弄,但也越发觉得有杀死寇谦之的理由。
这绝非他痛恨寇谦之,正相反,朱温对寇谦之相当尊敬。
然而对于敌手,且是寇谦之这样的强者,最大的尊敬无过于不恤性命的决死一战。
“你应当已经发现了,我并不真的像先祖那样意气风发。”
朱温点点头,注目回应。
“呵,我的热血,能打动别人,却打动不了自己。每一次战事,心中如平湖,如槁木。为了不负乃祖威名,去升迁,去征战,却看不到时代的出口。人生如同戴着面具,在这无垠的舞台上,演一场无涯的戏!”
寇谦之自嘲般说着:“我岂不见,政事昏暗,王师杀人如剪草?可你等义兵过境,岂不也是赤地千里?”
“师尊与盟主都已尽力约束军纪。”朱温道:“但义师鱼龙混杂,又兼没有根据地,流动作战,对物资消耗极大,确实常有扰民之处,我并不否认。但如若我们能建立起一个新时代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“新时代?”寇谦之苦笑:“苦海茫茫,兵荒无尽,现在说这个岂非太远?谁能拯救天下,谁能开创新时代,岂是你我一眼所能望见?”
“我的身体开始冷了,但我没有恐惧,也没有一丝一毫对你的憎恨。瓦罐不离井上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,这不过是军人的天职而已。”
“但在我告别这个尘世之前,少年人,我想问你,值此末世,我活着的意义在哪里?我这一生,是否虚度?”
朱温沉思少顷,突地抗声道:“寇帅请听小子一言。”
“人活在天地之间,生如长歌不衰,本就是意义。而寇帅你打得很好,已尽了你的全力,你的人生相当精彩,你的热血,不是演戏!”
寇谦之微微错愕,而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:“看来,我寇某人今日当真是死得其所。”
他口唇用力翕张,续道:“但寇某人尚有一心事未了,愿托于小将军。”
朱温道:“寇帅有何夙愿,但说便是。”
寇谦之道:“海州地界,有一巨寇,恃船舶横行,淫辱妇女,屠剪百姓,受害者以百计。某本欲除之,便得齐帅调令,赶赴宋州战场……”
话语未毕,一旁孟楷浓眉轩起,发力拍着精健的胸膛大声道:“此等小事,何足挂齿?不待我师弟出手,楷当剪除此凶,以了寇帅遗愿!”
寇谦之露出欣慰神色:“黄巢收了两个好徒弟……”说话间,缓缓阖上双目,神情一片安详。
“请寇帅安心走罢。吾等义师绝不会忘却初心,辜负寇帅的期望。”
朱温说话间,将大夏龙雀宝刀急速抽出,登时鲜血自寇谦之胸腔奔涌而出,如同飞流直上三千尺!>> 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