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奉命收敛尸体的辅兵掰开她僵硬的手指时,包袱里滚出半块黍米饼和一把生锈的剪子——有人认出这是平康坊最擅剪金箔花的巧娘。
晨光初露时,她的尸体和昨夜冻死的十七个乞丐一起被抛进焚尸坑,混着硫磺的浓烟盘旋着漫过城墙,在瓮城上空凝成灰白的鬼影。
黄河方向传来冰层开裂的轰鸣。
守将解下大氅覆在弩机上,防着夜露锈了机括。
他望着冰面上越来越密集的火把,忽然听见内城传来钟声——是凌云台的景阳钟,自董卓焚毁洛阳后,这口前朝遗钟还是头回撞响。
钟声撞碎在城墙上的刹那,城外叛军的战鼓应声而起,裹着兽皮的力士抡起包铜鼓槌,声浪震得洛水冰面的裂纹又深了三分。
第一支火箭划过寅时的夜空时,城头八牛弩的鸣镝正撕开浓雾。
着火的箭杆坠入护城河冰面,融出的窟窿里立刻伸出云梯铁钩。
守将挥刀斩断第一架搭上城垛的梯头时,瞥见东边天际泛起诡异的青白色——那不是曙光,而是汉军驱赶的降军民夫正扛着土袋填埋壕沟,冻硬的尸首和着泥沙筑成新的攻城坡道。
太阳终究没有升起。
铅云低压的苍穹下,洛阳十二门外的冻土正在马蹄下迸裂,碎冰与血渣随着抛石机的砲梢甩上半空,又在北风中凝成猩红的冰雨。
护城河底的鱼群早在月前就被捞尽,此刻唯有折断的槊尖在冰层下闪着冷光,像一河倒悬的星河。
洛阳宵禁。
此刻,钟氏府邸之中。
铜雀灯芯爆出朵灯花时,钟会正用银簪拨弄着冰鉴里沉浮的梅子。
荀顗玄色大氅上的雪粒子簌簌坠地,在波斯毯上洇出点点墨痕。
“侍中竟踏着陛下的宵禁令而来,“少年忽然将银簪往青瓷盏一掷,叮然清响惊得檐角铜铃震颤。
“可是想通了?“
荀顗袖口微不可察地抖了抖。
“昨夜宣阳门焚毁的云梯,“他喉结滚动三回方开口,“听说沾的是邙山松脂“
“错矣!“钟会霍然起身,腰间玉组佩竟诡异地寂然无声。
他月白锦袍下摆扫过炭盆,银线绣的蟠螭纹在火光中忽成张牙舞爪状:“那是南中特产的猛火油,大汉天子平定南中时时从南中蛮手里得的方子,后来经过科学院的改造,遂有如此威力。“
少年指尖忽现半片焦帛,堪堪映出“汉丞相诸葛“的朱砂印。
荀顗倒退半步撞上博古架,一尊错金博山炉应声倾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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